西古尔德-愤怒
西古尔德靠在一条长桌边,手里拿着一杯精酿蜜酒,和身边的几个人寒暄。
“所以……你这次回来待多久?”表亲罗尔夫问道,语气里有些思虑。
“我退出修会了,”西古尔德往后靠了靠,舒展自己的双腿,“暂时不会回西罗帝尔了。”
拉蕾卡默默地瞄了一眼西古尔德,然后安静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。
男爵亨里克(Henrik)小声惊叫一声:“啊!所以你会一直待在椴树谷咯?棒极了!什么时候一起去打猎啊,其他人水平都太差了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”亨里克很年轻,前不久他父亲病逝之后他就继承了爵位。
“打猎狂魔。”女士弗蕾卡(Lady Freka)翻了个白眼。她是雪漫总管的女儿,比西古尔德略小一些。她拍拍西古尔德的手臂,说道:“哎,既然回来了就常来雪漫玩啊。我最近搞到一些新的歌谣集子,你过来看看,帮我提些建议。”
“当然当然。”西古尔德笑着答应两位朋友。
几人正闲聊着,西古尔德分神看了看宴会大厅,却看到不远处角落里令人嫌恶的一幕——奥拉夫·寒手正在骚扰一个侍女。奥拉夫一手撑着墙,向那侍女靠得极近,侍女显然非常为难,想要躲开,她头偏向一侧,微微抬起手中托盘,挡在两人中间。
西古尔德眯起眼睛。奥拉夫·寒手是龙霄宫中一个小廷臣的儿子,比西古尔德年长两岁,他从小就劣迹斑斑,很多人都不喜欢他,西古尔德在去修会之前就时不时抓到他骚扰侍女、欺负弱小;看来这么多年了,他还是没变,西古尔德听说奥拉夫一直不务正业,平时跟一些毒品贩子鬼混,靠着自己的那点地位给毒贩行方便,他的家人已经对他彻底放弃。
西古尔德放下酒杯,跟几位朋友道了一声歉,然后穿过人群朝奥拉夫那边走去。
奥拉夫正低头凑近面前的侍女,看着她惶恐的样子,心里正颇为得意之时,就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声音:
“你,去帮我拿点吃的来。”
奥拉夫抬起头,看到一双冰蓝色眼睛的西古尔德·椴树谷站在前方,他对那侍女如此说完,抬起下巴点了点远处的餐桌。
侍女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。西古尔德催促道:“去啊。”
侍女急忙抱着托盘离开。
奥拉夫见状来了火气。这个该死的西古尔德·椴树谷,从以前起就一直喜欢多管闲事,屡次破坏他的好事。后来西古尔德去了那什么鬼修会,奥拉夫终于清净了几年。没想到这才刚回来他就跟自己作对。
“又关你什么事了。你以为你是谁啊?”奥拉夫咬牙切齿地对西古尔德说。
西古尔德转过身,抬起眉毛平静地看着奥拉夫。“我是椴树谷爵士,你又是谁?”
奥拉夫咬紧牙齿。“你别假惺惺的在这装圣人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,”奥拉夫从牙齿中挤出话语,“当年你去西罗帝尔之前,我可是亲眼见过你在宴会上盯着人家侍女的脸看,恨不得吃了人家似的。哈,那段时间我可是听说你得了什么怪病,整天关在房里不出来,切,谁知道是真的还是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。”
西古尔德顿时黑了脸。他那段时间得了猩红热症,为了假装正常时不时要去社交场合露个面,被包围在人群中不知道忍得多辛苦。
“怎么?被我说中了吧?”奥拉夫见西古尔德变了脸色,得意道。借着酒劲,他哼笑两声继续道:“你们椴树谷家全都是这样,装得跟个什么似的,里面其实黑得一个鸟样。仗着自己在霍加斯山脚,坐地起价,吃的住的,别人收两个塞普汀的,你们就收四个。没办法,谁叫我们那么虔诚,卖到天价也要去霍加斯。”
西古尔德感觉自己耳朵一声嗡鸣,然后就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。他盯着奥拉夫,看着他嘴巴不停扭动。西古尔德馀光瞥到,周围人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,开始聚集过来。
“喂!你胡说什么呢!”亨里克刚过来就看到是奥拉夫那家伙在生事,他赶紧跑到西古尔德身边,给他撑腰。
听到亨里克的声音,西古尔德回了神。西古尔德看到亨里克涨红了脸,攥紧了拳头,要上前揍人的样子。西古尔德按住了亨里克的手,然后上前一步,逼近奥拉夫。
西古尔德在身前轻轻交叠双手,望向奥拉夫的眼睛,声音平静地说:“奥拉夫·寒手。第一,所有人都知道,那一年雪漫干旱,作物歉收,所有物价都在上涨,否则人民无法维持生活。哦,抱歉,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人是靠耕种粮食吃饭的,毕竟你从来没正经劳作过。第二,物价上涨只持续了一年,第二年就回到了正常。第三,椴树谷家族用自己的资金补贴了业主和歉收的农民,否则,那可就不止是收四个塞普汀了。倒是你,奥拉夫,你做过什么有价值的事吗?我听说你已经被家里断绝关系了,可怜的东西。我很好奇,如果你死了,会不会有人为你哭。”
西古尔德站直身体,神色冷然。
奥拉夫的脸渐渐扭曲,他呸了一声,转身粗暴地拨开身后的人群,离开了大厅。
周围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,神色各异,各有思量。随后他们又渐渐散开,回到之前的宴饮之中,仿佛这个插曲不曾存在过。
一位侍从托着托盘经过,西古尔德顺手抄起盘中一杯红酒,啜饮一口,凝视着奥拉夫离开的方向。
第二天,雪漫城中心的牡马横幅酒馆被西古尔德·椴树谷爵士包下,他声称,他要把龙霄宫中的宴饮之乐带给城里的人民。他宣布,三天后他要在酒馆中举行酒会,届时会有各色比赛和游戏,飞镖、摔跤、划拳,应有尽有,让大家抒发热血和豪气,各色酒水食品,一应由他包揽,众人只需尽情开心即可。
当天稍晚时候,雪漫监狱里的一名毒品贩子受到椴树谷爵士的盘问,毒贩交出了联系人信息、通讯方式、交易地点、时间、频率、货物内容,他用这些信息换取了减刑。
次日,奥拉夫收到一条信息,来自他经常与之交易的一名毒品贩子,那条信息说,牡马横幅举办酒会当晚,城中守卫会被抽调一部分去酒馆,城内巡逻的守卫人手不足,巡逻的频率和人数将大幅下降,机不可失,必须在当晚完成交易。毒贩让奥拉夫午夜时分带着货物,在约定地点出现。
酒会当晚。牡马横幅人声鼎沸、热闹非凡。人们举着巨大的酒杯互相碰撞、大声叫嚷;摔跤场中,壮汉趁着酒兴摔打在一起,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;人们分成几桌玩掰手腕或者划拳,乐在其中。
西古尔德见场内所有人都已经玩到忘情,便站起身,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酒馆。
城外的冷清与酒馆内的热闹形成了强烈对比,仿佛城内所有人都被吸引到了酒馆似的。奥拉夫怀揣着一大袋几十瓶斯库玛,沿着城墙的阴影挪动,一路上他果然没有遇到守卫。城门近在咫尺了,出了城就万事大吉了,奥拉夫不禁加快脚步。
一道冰冷的剑锋突然抵在奥拉夫的喉咙上,逼得他不得不停了下来。
“别动。”西古尔德从城门的阴影中现出身形,冰蓝色的眼睛在暗夜中注视着奥拉夫。
“什……”奥拉夫眼珠子乱转,慌张又不敢置信。
“你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?”西古尔德仍举着剑,剑尖抵住奥拉夫脖子,他逼近奥拉夫,视线望向奥拉夫怀里,然后他猛地抽出一支瓶子。
“斯库玛。”西古尔德看了一眼手中的瓶子,玩味地说道。他抬眼看向奥拉夫,露出一个笑容。
奥拉夫看到西古尔德嘴角的笑,结结巴巴地说:“你……你是故意的……”
西古尔德没有给出答案。他扭头朝身后喊了一声:“卫兵!”
两个卫兵听命从城门后出现,手中举着长矛,全副武装。
“奥拉夫·寒手贩运斯库玛,人赃俱获,”西古尔德看着奥拉夫,说道,仿佛念出宣判词,“抓起来。”
“是!”卫兵尽职地架起奥拉夫,将他拖向监狱。
“西古尔德……!你这个婊子!”奥拉夫大喊,声音渐渐远去。
西古尔德不为所动。
几天后,奥拉夫·寒手死在狱中。
西古尔德大为惊骇,他仿佛从梦中惊醒。他不可置信地查看了奥拉夫的尸体,却找不出异样。他惊恐地回忆,确信自己并没有下此杀手——他想惩罚奥拉夫,但并不想杀了他。他开始后悔,认为是自己的失控间接导致了奥拉夫的丧命。接下来一周,西古尔德每天晚上都将自己关在家中的小祷堂忏悔,整整一周。